亡命·2
二、
在黄沙与烈日夹着的那一道绵延的缝隙间，晁涵带着那青年走了三天，终于看到了点不一样的景色。
关于青年的来历，晁涵没有过多的询问，当然问了青年也并没有多说，只告诉了晁涵他的名字叫韶光。晁涵也是从他身上带的剑判断，这青年应该是江南叶家人。
这也是晁涵最汗颜的地方。好歹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，知道藏剑弟子身配轻重两把剑。上次他不闻不问的直接拿了人家轻剑砍人，还把剑砍坏了。晁涵在心里默默的算计了一路，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：“要不你绑了我去领赏吧，赏金就算是我赔你的剑。”
韶光瞥了他一眼，冷哼一声，转过头不再看他。
于是晁涵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。叶家一方富贾，想必也看不上自己那点身价。
风越来越大，沙子打在脸上生疼，风声鬼哭狼嚎打着旋肆虐，晁涵缴获来的那匹马早就吓得不敢动，撤着身子哀鸣着往后退。晁涵心里烦的慌，抬眼看见韶光弓着身子伏在马背上，用斗篷罩着头，驾着马慢慢往前走。
晁涵低骂了一声，干脆一屁股坐到沙地上，接着又被滚烫的沙子烤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。
那点声音在风中没扩出多远就被吹得七零八落，可前面的人明显的听见了，回了一下头。
韶光说：“不行你就把那马放了。我的马还是可以驮两个人的。”
说着韶光拐了回来，微微欠了欠身：“东西丢掉一点。穿过孔雀海就有补给了。”
晁涵往后退了几步，看着韶光脸前没有拢进斗篷帽子里的发丝在风中乱糟糟的纷飞，迟疑了一下。
“天策没了马，岂不是任你宰割了？”
韶光啧了一声，皱着眉头说那算了。接着调转马头继续闷头赶路。
晁涵突然解下马背上的包袱，拣了些性命攸关的东西背在身上，解了马笼头，嘴里念叨着：“死就死吧。”
放走了马，晁涵跑起来，几步赶上了韶光。
蹬鼻子上脸。晁涵抓着韶光的胳膊爬上马背，韶光有些不自在的往前挪了挪，冷声叮嘱道：“先去前面魔鬼城外围找个避风处过夜。这里是红衣教的地盘，你不要找事。”
“我不找事，事要找我。”晁涵懒懒的说，紧跟着就找起事来：“你会不会骑马？这么好的马在你手上也是可惜了。马缰给我。”
韶光装作没听见，仍然慢慢悠悠的纵着马往前走。晁涵伸手去夺缰绳，韶光没防备被他一把抓在手上，一哆嗦，条件反射的左手肘往后一撞，结果被晁涵老道的架在手肘的地方往后一掰牢牢制住。晁涵就着个半搂半抱的姿势牵制着韶光，抢过了缰绳。
论近身功夫韶光自然是比不上晁涵血雨腥风里历练出来的，难免有点慌。晁涵凑到他耳边道：“放心，你也算救了我一命，我不会伤你。不过要劳烦你跟着我走出这片沙漠，到时候我再请罪。”
挣扎间斗篷的帽子滑落下来，身后的人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扫到韶光的耳根，让他在这快要热死人的高温中迅速起了一身冷汗，耳朵也泛起了一点红色。
晁涵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耳朵渐渐染上一层红晕。到了傍晚的烈日不再似午时那般灼热，反而带了点金红的璀璨颜色，照在那只耳朵上，连微小的绒毛也看的清清楚楚。
不过没等他再看过瘾一点，韶光已经脱开了他的桎梏，沉默的把帽子再拉上。
终于在天将要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坳，晁涵在附近捡了些胡杨的枯枝生起了一堆火。
韶光的话很少，除非必要的时候，都是点头或者摇头应对，尤其是被晁涵抢了马缰的控制权之后更不肯多说一句。
晁涵也不喜欢多话的人，但是此刻对着沉默的韶光总觉得有点遗憾。他把胡饼在火上烤了烤，递了一块过去：“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，跑来这里做什么。荒凉的连根草都不长。”
韶光接过胡饼放到一旁，取了水囊，拔开塞子小心的喝了几口水才重新把胡饼拿起来咬了一口。
看样子又是不打算回话了。晁涵叹了口气，抓着胡饼就着水啃了起来，一边啃一边自嘲道：“公子哥肯定是见我这样上赶着套近乎的人见多了。唉，怎么就把酒扔了。”
韶光：“等到了昆仑我请你。”
晁涵：“哟，赏脸跟我说话了？”
说着又往人身边凑了凑：“来，跟哥哥说去昆仑干什么？那里冰天雪地的也没什么好玩的。”
韶光不着痕迹的往一旁躲了躲，缓声道：“去寻一位离家多年的师姐。”
“在昆仑？”
“听有人说在昆仑见过她的踪迹。”
晁涵突然就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，没人问话韶光也就不再答话。两人围着篝火安静的填饱肚子，韶光把自己卷在斗篷里准备休息了。
今天晚上第二次后悔。晁涵默默骂了自己一句，光顾着追人就慌着丢东西，把御寒的斗篷也丢了。
晁涵推了推已经躺下的韶光：“少爷，能匀点么？”
韶光缩在斗篷里，只露出后脑勺的马尾。晁涵耐心的等着，过了会马尾动了动，韶光把压在身下的斗篷抽出来抖开，往一边缩了缩。
晁涵美滋滋的钻进斗篷。两人背靠着背，晁涵能感觉到韶光在尽量保持两人间的距离，挪动中就把斗篷带的偏到了一边。
晁涵干脆翻了个身严丝合缝的贴上韶光的后背，忍着笑一只手拦过韶光的腰：“太冷，挤挤暖和。”
果不其然韶光浑身都僵了，挣了几下没挣开。晁涵坏心眼的收紧胳膊，假模假样的打起了呼，韶光挣扎无果，只得僵着身子不动了。
半夜的时候身旁的人有了些动静。习武之人向来警觉，晁涵几乎是立刻就醒了。韶光轻轻掰开他的胳膊，掀开斗篷离开了。晁涵刚要装作被吵醒的样子起来看他要做什么，就感觉一只手轻轻的把斗篷为他拢好。
晁涵立刻就为这份温柔神魂颠倒，连睁眼也忘了，就这么在这人不经意的举动中沉沉坠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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